十月二十四日于安国西北章

根据野司的部署，我旅四个团已全部集结到平汉路东侧，在安国、定县、无极三县地区整训待命。总结清风店战役经验，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新的战斗任务是什么呢？上下纷纷猜测、分析。得出的共同结论是：解放石家庄！

上午八时半，我同政委去野政汇报清风店战役中的政治工作，在那里见到了朱德总司令。敬爱的总司令是受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委托，从陕北来晋察冀的。六十一岁的总司令，跨黄河，走太行，千里跋涉，风尘仆仆，一到晋察冀就亲自下到野战军来，具体地指导、帮助工作。在他这样的榜样面前，怎能不受到深刻的教育啊！

从野政回来的路上，政委幸福地说，他第一次见总司令是在他的家乡兴国的观音坳，今天是第十次见总司令了。

政委的话，也引起我对往事的怀念。那是1936年6月，二方面军长征到达甘孜地区同四方面军会合的欢庆时刻，一个晴朗的上午，高原上天空湛蓝澄碧，朱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前来二方面军驻地看望任弼时、贺龙及关向应等首长。当时我们四、五个青少年宣传战士正在军部写标语。总司令发现了我们，大步走过来，同我们一一握手，连声说道：二方面军的好娃娃、好小鬼，坚决跟毛主席走的好同志！同年11月的一个夜晚，在陕北志丹县中央机关的列宁室里，举行欢迎朱总司令和任弼时同志的同乐晚会。会场没有舞台，大家坐一个圆圈。会议由周恩来副主席主持，毛主席致欢迎词。会上，先由中央首长出节目，然后我们宣传队演出。最后轮到了总司令出节目，只见他走到会场中央，把从草地穿来的那件皮大衣翻转过来，为大家跳了一个藏族舞引得全场哄笑起来。

一转眼十年了，革命的形势有了多大发展啊！即将开始的石家庄战役又是一个转折点。像过去一样。每到关键时刻。朱总司令都是带着毛主席的指示，亲临前线。我想，我们有毛主席的正确路线，有这样的总司令，无论遇到多么凶恶的敌人，遇到怎样的艰难困苦，都一定会胜利的。

十月二十七日于安国西北章

从上午七时半到下午八时，今天总司令在我旅整整工作了十二个半小时。年过花甲的总司令，又骑马又步行，在六个村庄中视察了两个团、两个营和四个连队，并给部队集体讲了三次话，现在总司令回野司去了，真是戴月而来，披星而去啊！

在这十几个小时中，总司令给们谈了很多问题。此刻只能把几个当务之急的记下来：

一、中央九月电令(即《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见《毛泽东选集》第四卷第一一二五页)，是毛主席亲自写的，它既是过去一年的总结，又是今后一年的行动方针，团以上干部要认真反复学习。

二、要明确我军第二年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

三、晋察冀军民，已把敌人压缩在几个孤立的大据点内。但这些据点，都具有从日寇就开始经营的坚固工事，敌人将凭着这些工事，进行垂死挣扎。晋察冀军区野战军面对着这样一个重要课题：就是尽快掌握阵地攻坚战。

总司令对部队的民主生活和党的建设，特别关心。当政委和我谈到，我们旅的党代表大会尚不能按期召开时，总司令几次向我们提出问题，详细地询问原因何在。我们回答两条：一是战争频繁，如七个月打了六个战役；二是工作任务重……

总司令对我们的回答颇不同意。但并不是简单的批评和指责，而是和蔼地问明了我们参军的时间和履历等情况之后，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讲了这样一段话：

“你们应该知道，我军最艰难的岁月，莫过于井冈山了！但是红四军从组建到离开井冈山，也就是向你们家乡(指政委)那一带发展的时候，那也是七、八个月吧(即1928年5月至12月)，红四军在毛主席领导之下，还召开了六次党代表大会。你们今天的战斗。难道比那时还频繁？困难比那时还多吗？”

这是语重心长的教诲啊！我同政委深深地感到惭愧。

十月三十一日于安国

攻打石家庄的计划，毛主席批准了！

今天，野司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正式宣布石家庄战役的命令和部署。

朱总司令参加了这次会议，并做了极为重要的指示。他特别要求我们要注意三点，学习、民主和作风。总司令讲了很多很实际的问题，但总是紧紧围绕着这一点。

总司令还着重指出了三个“ 要”字——“要把石家庄当作一所难得的学校”；“要从这个学校中练出一套能攻善守的本领来”；“要认真地发扬军事民主”。当谈到指挥员如何学习时，总司令从挎包中取出了两本书，一本是《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本是《诸兵种合同战术》。

总司令拿起了第一本书，恳切地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旅以上的指挥员，如果不认真学习好这本书，是不可能把党和人民所委托给你们的长远任务担当得好的。”总司令又拿起第二本书说：“马上要打石家庄了，这是一座近三十万人口的城市，是平汉、正太两条铁路的枢纽，它经过日本帝国主义的八年侵占和国民党将领罗历戎的两年经营，对这样的城市作战，不注意研究战法行吗？”总司令翻了几页说：“关于进攻战，这里有八条。结合你们自己的经验，看看这八条讲得有没有道理？”最后总司令说：“祝你们打一仗，进一步，打下了石家庄，更大地向前进一步！”

一月十一日于石家庄外

此日，已跨入11日的门槛，总攻战斗至此已整整八个小时了。

市内战斗进行得很激烈，犬牙交错的巷战。在敌人核心阵地上艰苦地进行着、天亮了，敌机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疯狂。

正在这时，野司来电话说：总司令要到前面来，野司担心安全问题，建议总司令不要到前面去，总司令却一定要听听第一线的意见。傅崇碧政委一听，征求了我和政委的意见后，对着电话爽朗地说：我们一致不同意，请总司令讲讲民主吧！

也许是总司令尊重了我们的意见，没有到最前沿来。可这个消息对干部战士的鼓舞却相当大。各部队的战斗激情更加高涨，士气特别旺盛，纷纷反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回答总司令对我们的期望！

一月十八日于东小庄

今天，我怀着极大的喜悦，来参加朱总召开的座谈会。兄弟部队的同志们大概和我一样吧，都是怀着胜利者的心情，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在石家庄战役中的感受。可不是吗，这是我们坚决执行毛主席关于“举行全国性的大反攻”的指示拿下的第一座较大城市。可以肯定，朱总司令和我们一样，他一定会像往常那样，带着温暖人心的胜利笑容来到我们中间。

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朱总今天却没有笑，他像一位严肃的长者，一再引导我们如何结合石家庄的经验，认真领会毛主席关于“必须极大地注重学习阵地攻击战术”这一重要指示。朱总说：“阵地攻击战，这是我国革命征途上的一个里程碑，是我军自建军以来，经过三次革命战争后遇到的新课题，它意味着中国革命战争已经跨入一个新阶段……”

我明白朱总为什么不笑了。因为在他眼中。石家庄战役只不过是初学者的第一课，而更大更新的课题还在后面，我们只有坚定地执行毛主席关于“必须极大地注重学习”的指示，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如何达到这个要求呢。二十多天来。朱总司令已经给我们做出了光辉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