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编者按】在这个既苍白又失语的雾霾年代，破土执意要为大家的生活添上一点颜色——红白黑。红白黑，代表着不同的声音、差 异的身份和错位的时空，编码着新生代的情与欲、去与留，个性与自由的纠结和矛盾。红白黑对话录，在孤立和断裂的后现代信息时代，以书信的形式，重新连接人 与人最基本、最朴实的对话状态，让理想于情感之中流动。本文为小红给小黑写的第三封信，其中探讨了毛泽东关于敌我矛盾与阶级斗争的思想。今天我们纪念毛主 席诞辰最好的方式，便是牢记毛主席的阶级立场，与人民群众站在一起。

　　(图片来源：网络)

　　小黑：

　　今晚我又听到这一首歌:

　　天上的星星 为何

　　像人群一般的拥挤

　　地上的人们 为何

　　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

　　在黑夜里，我唯一的喜爱是天上的星星。它们一颗颗，像似你的眼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疲惫地看着我，如此地疏远。你不能明白我，就像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能理解那一段历史一样。

　　好好的一段革命历史来得快，走得也快。1949年曾经是底层老百姓欢腾的年份，是阶级和敌我的世纪性翻转，是中国经过半个世纪的战争和磨难终于 带来了民族解放，是中国社会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前夜。小黑，解放后的中国，我想，一般可以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另一个就是文化大革命时 期。在前一个时期，主要是要创造出社会主义改造的条件，从而让生产资料私有制所导致的阶级矛盾趋于消灭。如果说第一个时期是为社会主义寻找经济和物质基 础，那么后一个时期则是用文化革命去解决党内的政治和意识形态矛盾。

　　小黑，当我说我是我的敌人，我不是在玩弄文字。当中国共产党的大多数领导都将政治能量转向社会主义建设，毛泽东却格外警惕，从没有忽视政治以及 潜在的敌人。毛泽东曾提醒过人民，拿枪的敌人，尤其是外国的帝国主义势力很容易辨识。但是革命之后的敌人是谁?虽然地主阶级和旧的官僚资产阶级已经被消 灭，但是，国内还确实存在新的敌人，而且，最要命的敌人就在自己的党内。在毛泽东看来，至少有五类敌人：

　　1. 在新政府中工作的国民党的旧官僚。

　　2. 向往等级社会的旧知识分子以及相信西方议会民主制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

　　3. 不愿意接受改造的民族资产阶级及其支持者。

　　4. 解放前富农和中农以及土改后的新富农和中农，他们不愿意加入合作化运动。

　　5. 最后是党内的修正主义者和精英，他们拒绝或者不同意社会变革时期的社会主义建设路线和激进政策。

　　当然，在历次运动中揪出来的敌人可能并非真的都是敌人，可能会有冤枉和误判的现象。在文革期间，用血统论和出身论来指认阶级身份也同样是错误的。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谈吧。即便如此，如果判断国内根本就没有阶级敌人或阶级冲突，也同样难以令人信服。

　　小黑，新中国并不是从空中掉下来的，外部的敌人赶走了，但是国内的阶级矛盾还没有开始处理呢。我们只记得那个火红的年代,人们天天喊着阶级斗 争,但是我们对解放后的中国社会一点认真的阶级分析都没有做过，结果阶级划分就往往缺少具体的依据，比较急就章，也随着历次运动的需要出现不同的做法和标 准。其实，我们不是谈阶级太多，而是太少。这一点像我们的吵架，我们吵的多，谈的少，结果掏空了一切交流的内涵，让子弹到处飞，就是打到你内心。

　　我希望你还能记得施拉姆(Stuart R. Schram)，他是一位撰写毛泽东传的美国学者，他曾经说过，毛泽东发展出了革命的辩证理论。随着社会主义革命的展开，毛泽东泽东将国内对抗的力量区分 为“阶级矛盾”和“人民内部的矛盾”。而毛泽东关于对抗力量的观点也处于变化之中。那么，谁是社会主义建设和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敌人呢?

　　1949年之后一般将革命的敌人统称为“反革命”。斯大林对国内的敌人残酷打压，相比之下，毛泽东则显得比较仁慈。在《论十大关系》(1956年4月25日)中，毛泽东指出：

　　对待反革命分子的办法是：杀、关、管、放。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关，就是关起来劳动改造。管，就是放在社会上由群众监督改造。放，就是可捉可不捉的一般不捉，或者捉起来以后表现好的，把他放掉。按照不同情况，给反革命分子不同的处理，是必要的。

　　毛泽东强调，国内依然存在反革命分子，虽然数量大大减少了。他说：“清查反革命是必要的，有些没有清查出来的，还要继续清查。要肯定现在还有少 数反革命分子，他们还在进行各种反革命破坏活动，比如把牛弄死，把粮食烧掉，破坏工厂，盗窃情报，贴反动标语，等等。所以，说反革命已经肃清了，可以高枕 无忧了，是不对的。”

　　毛泽东要求说，在清除政府机关、学校和军队等的反革命分子时，党必须坚持延安时的原则——一个不杀，大部分不捉。他提出，真凭实据的反革命，由其所在机关清查，但是国安系统不参与，公安局不能随便抓人。

　　毛泽东总结说：“只要中国和世界上还有阶级斗争，就永远不可以放松警惕。但是，说现在还有很多反革命，也是不对的。”

　　到了1957年，毛泽东以更为成熟的方式对国内的对抗力量进行了概念分析。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毛泽东进一步区分了社会矛盾的两种类 型：敌我之间的矛盾和人民内部的矛盾。他认为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类矛盾。在这篇文章中，不仅敌人的概念是变化的，就是人民的概念也不是本质化的。毛泽东 说：人民这个概念在不同的国家和各个国家的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内容。他指出：人民内部的矛盾不是现在才有的，但是在各个革命时期和社会主义建设时 期有着不同的内容。

　　在毛泽东看来，在抗日战争时期，一切抗日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日本帝国主义、汉奸、亲日派都是人民的敌人。在解放战争 时期，美帝国主义和它的走狗即官僚资产阶级、地主阶级以及代表这些阶级的国民党反动派，都是人民的敌人;一切反对这些敌人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 人民的范围。

　　毛泽东进一步解释说：在现阶段，在建设社会主义的时期，一切赞成、拥护和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一切反抗社会主义革命和敌视、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社会势力和社会集团，都是人民的敌人。

　　与斯大林不同，在毛泽东看来，并非所有的阶级矛盾都是对抗性的。“人民内部的矛盾，在劳动人民之间说来，是非对抗性的;在被剥削阶级和剥削阶级 之间说来，除了对抗性的一面，还有非对抗性的一面。”毛泽东认为，如果处理得当，两个阶级之间的对抗性矛盾亦可以转化为非对抗性的，并且通过和平手段得到 解决。

　　在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时，毛泽东泽东更偏向于和平手段，希望将国内敌人改造为新人。正如他所说：

　　人民民主专政有两个方法。……对人民来说则与此相反，不是用强迫的方法，而是用民主的方法，就是说必须让他们参与政治活动，不是强迫他们做这样 做那样，而是用民主的方法向他们进行教育和说服的工作。这种教育工作是人民内部的自我教育工作，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就是自我教育的基本方法。

　　施拉姆评论说，毛泽东在探索建设社会主义的中国道路的过程中，一直采用“思想改造”的方法改造人，特别是阶级敌人。

　　小黑，不管你信不信，事实上，毛泽东对于中国革命所要实现的愿景，是达到一个理想社会，并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应该走的道路，与 今天的特色社会大相径庭。在谈及俄国共产主义建设时，毛泽东说：我们不提“干部决定一切”、“技术决定一切”的口号，也不提“苏维埃加电气化，就是共产主 义。”我们不提这个口号，是否就不电气化?一样的电气化，而且化的更厉害些。前两个口号是斯大林的提法，有片面性。“技术决定一切”一一政治呢?“干部决 定一切”一一群众呢，在这里缺乏辩证法。

　　为了区别于社会主义改造的俄国道路，毛泽东提出：斯大林革命后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是从上而下的和平政策，斯大林不搞自下而上的阶级斗争。……只是自上而下的对资本家。不斗争。我们有从上而下。但又加了一个从下而上的扎根串连阶级斗争。

　　小黑，毛泽东不可能没有过错,一切神化都是政治的需要。社会主义是二十世纪人类历史一项重大的试验场(field of experimentalism),它需要丰富的想象、大胆的创新和精心的计划，它更需要翻身者充分的体现和彰显他们的主体性，从下而上积极地参与到运动 当中去。毛主席没有做到完美，也不可能，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他有时过急，有时后退，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敌人了，但是他统一不了党内的分歧，在路线之争的道 路上勇往向前，一直到达破裂。毛泽东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展了文化大革命，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谈吧。

　　今天关于毛泽东和阶级敌人的任何讨论，都非常政治性和情绪化了。妖魔化毛泽东和美化阶级敌人转换目标是特色时代的要求，它提供了阶级再翻转的意 识形态合理性，同样，拥护毛也是反抗政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已经不可能是一种客观的学术研究，也不只是一种反抗的美学，它是未来——如果我们还有未来， 一部人类社会解放的奧德賽(odyssey)。

　　什么时候你可以减少一点对我理解上的情绪化?在漂泊的路上你走多远了，会有一天，陪我重上井冈山吗?

　　小红

　　2015.11.16.